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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【嘆東風貳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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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【嘆東風 貳】

天際泛起魚肚白,從一條線漸漸拉大,無限擴張,紅日冉冉升起,一點一點從山頭冒出來,一下子躍上半空,映紅半邊天,層林盡染,壯美遼闊,讓人不禁感嘆。

仇孽沒有動,胸口上的傷正在微微的痛,可真正令她無法忍受的卻不是身體上的疼痛,而是面前這個人的冷漠無情。她甚至張不開口問他一句為什麽,不敢,她不敢問,怕答案會是另一把刀刃。

顏如玉靜靜地站在窗口,看著紅日漸漸升起,整個燃燒起來,綻放出刺眼的光芒,遠處,再遠處,那裏是京都的方向。

“孩子,是我故意弄掉的。”他淡淡地說,面上十分平靜,看不出一絲的波瀾。“在赤城遇見你的時候,我只以為你是好心。但那天夜裏,你問我為什麽的時候,我突然發現你幫我並不單純。所以,我一直想,一直想,有什麽理由讓你露出愧疚的眼神,有什麽能使你放下一貫的冷漠屈尊降貴的呢?然後,我就想到顏府的那場大火,那場殺戮。”

原來那麽早之前,他就已經在算計她了。怪不得他反覆無常,怪不得他想盡辦法也要趕走她,原來,是他在試探她。

他卻是從未相信,她愛他。

“你從不信我。”

“不,我信你。你說你有資格也有能力睥睨天下,我信,你說富貴榮華皆不在你眼裏,我信。因為信,所以我不得不等待時機。可是你從來不說自己的事,那些突然出現的侍衛、隱衛,那些明槍暗箭,讓我更加明白,你是如何的強大,你背後的勢力根本無法撼動,即便是你死了,那力量也不能為我所用。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你就利用孩子的事情使我愧疚,同時也給了你足夠的理由,來了解我背後的勢力。你好狠!”

“是。”顏如玉一口承認,沒有絲毫的猶豫,哪怕是一丁點的內疚也沒有,這讓仇孽越加心冷。顏如玉回過頭來,面無表情地看著她,“我故意和荊國皇子爭吵,你讓我去找林相,我以為林相也是你的人,但是我發現林相在防備你,你們的同盟會隨著戰事的結束而瞬間瓦解,如此,我確定林相、惠帝還有你三股不同的力量結成聯盟,但同時又在互相牽制。惠帝利用你牽制林相,林相利用你鏟除燕國大患。”

“然後,就是中州。不得不說睿親王經營多年,中州藏了不少秘密。尋常商賈、武林世家、醫藥世家統統與睿親王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,而那個少主比你這個明面上的睿親王更有權力。”

仇孽內心苦笑,這些事情若非她刻意讓他知道,一般人恐怕窮其一生都發現不了各種關節。可她唯一沒有防備的人竟然處心積慮要取她而代之。

“說實話,我很遺憾,還有些不甘心。但是與其和那個少主較量,還不如與她合作。而你就成了這其中必須要舍棄的棋子。”

“呵呵……”仇孽涼涼一笑,怪不得她毫無察覺,原來納蘭玉瑾早就知道了,在其中又不知扮演了什麽角色。合作?納蘭玉瑾不會和任何人合作,她只會利用任何可利用的人力、物力,為她的覆仇而謀劃。只怕如玉還被蒙在鼓裏。

顏如玉緩步曼妙走到仇孽面前,附身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臉頰,這張臉一如既往的迷惑眾生,“她答應我會殺了玄元帝。哦?你還不知道吧,玄元帝在冷宮暴斃。其實是被那少主千刀萬剮而死。”

仇孽驀然瞪大了眼,千刀萬剮嗎?納蘭玉瑾你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肯罷休,莫不是……她的眼比之剛才更大,不可置信地盯著顏如玉,“你們……”

“呵呵……”顏如玉輕笑,眼裏滿是嘲諷,“林相手裏那點家當還不夠玩的,惠帝單槍匹馬,勢單力薄根本就不是對手。皇室的人不是最看重那高高在上的權位嗎?那就讓她坐在高位上看著她的江山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。”

緋紅少年輕聲一笑,笑中有狠厲決絕。

仇孽閉上眼,再不想多問一句,可他偏要說下去,“我今日能得手還要謝謝你,你放心劍上沒有毒,毒下在藥裏,能讓你全身無力,然後慢慢,慢慢地虛弱下去,直到在睡夢中死去。”

此時蓮兒已走到門口,一手握劍,一手提著個布包,朝著床上蒼白的人看了一眼,便轉過頭看向顏如玉。

“王君,車馬已經備好,該出發了。”

顏如玉點點頭,轉身隨蓮兒離開房間。木門關上的一剎那連同那耀眼的光芒也被鎖在了門外,有些陰沈的房間內只剩下從窗口灑下來的星星點點光芒,映照的室內越加陰沈。

噠噠的馬蹄聲駛過蜿蜒崎嶇的山路,這是一座並不高的小山,蜿蜒的山路直通向山頂,騎馬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可到山頂上。七月的山上,郁郁蔥蔥的木蘭樹和茶花的香味縈繞在山間,馬上的少年一身緋紅,艷若驕陽,濃眉大眼凝射出冰冷的寒意,俊俏的臉頰上猶帶著冰霜,層層凍結,讓這艷陽也降下了溫度。

他獨自騎著馬,在山路上飛奔,衣袂被風吹起翻動出蝴蝶的影跡,烏黑的發用一條發帶高高綁在頭頂,發絲飛揚,顯得他翩若驚鴻,婉若游龍。及至山頂,他勒馬停足,翻身下馬後,幾步走到一座墓碑前。墓前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,姹紫嫣紅,花香四溢。團花簇錦當中墓碑孤零零的樹立在其中。

少年走過去,一手撫上墓碑。

“吾愛夫仇氏文越之墓……”除了這最是尋常的一行大字外,還有幾行小字。小字部分刻有立碑時間、立碑人以及身世。

“若我毀了這墓,她怕是要恨極了我。”他喃喃自語一句,忽而輕笑出聲。手撫著墓碑上的名字,輕聲說道,“文越,你何其有幸只是仇孽一人的文越。而我……呵呵……”午夜夢回,她空中無意識的一句文越,讓他心痛不已,原來早有人入了她的心。

說不嫉妒那是假的。文越只是仇孽的夫,而他不是。他嫁的人不是江湖俠客的仇孽,而是朝堂重臣、輔政親王的睿王,不是為重信守諾、重情重義的豪傑,而是深谙權術、周旋於陰謀詭計、爾虞我詐中虛偽的弄權者。

最單純無辜的仇孽已全無保留的給了你——文越。

“師傅,所有的貨物都清點完畢了。”十二三歲的少女從後院挑簾走進來,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,對著櫃臺後面正在撥弄算盤的女人說道。歪著腦袋想了想又說道,“剛剛我看見小茗抱著小睿去了後門,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。”

“茗兒抱著睿兒去了後門?”眼睛不由瞪大,一個三歲多的孩子能抱住一個兩個月的嬰孩?而且去後門做什麽,不會是……她連忙喊道,“快,快去把他們給我找回來。”

“啊?哦。”小惠摸摸頭有些不明所以,但還是朝後門的方向飛快地跑去。哪想到一出後門,就見那小茗兒將繈褓中的孩子放在墻根底下,喃喃地說著要丟掉什麽的話。

小惠嚇了一跳,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,幾步上前,將孩子從地上抱起來,許是被嚇到了,孩子不停地哭,哭聲淒慘。

“怎麽回事?”

小惠回頭,看了眼低著頭怯怯不說話的小茗兒,說道,“師傅,小茗說要把,把孩子丟掉。”

納蘭玉瑾一楞,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個年僅三歲的孩子,實在看不出這孩子居然如此惡毒,可轉念一想,又覺得茗兒也許只是嫉妒。招了招手,盡量放柔了聲音說,“茗兒,過來,過來。”

看著明顯心虛怯懦的孩子一點點挪到自己身邊,低著頭不吭聲的樣子,納蘭玉瑾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頂,柔聲問道,“茗兒告訴娘,為什麽要把小妹妹丟掉呢?”

茗兒卻突然大聲哭了起身,淒淒慘慘,好似被誰欺負了一般。納蘭玉瑾不由好笑,她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,這孩子倒先哭了起來。

“娘娘壞蛋,爹爹壞蛋,只疼妹妹,不喜歡茗兒了!妹妹最討厭了!”

“胡說!”

這話不是玉瑾說的,而是從身後傳來。玉瑾回身看著秦秋一臉冰霜的走過來,不由得將茗兒往懷裏攬去,“茗兒還小不懂事,不怪他。”

秦秋卻是連看也沒看一眼玉瑾,只冷冷地瞪著茗兒,“她是你妹妹,你也能做出這種殘忍的事情,如果換做是你被丟掉,你會高興嗎?妹妹要是被壞人帶走,有天知道是你丟掉了她,她回來找你報仇,你要怎麽辦?”

“秦秋!”玉瑾陰著臉,厲聲喝止道,“當著孩子的面你在胡說什麽!”

“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清楚!那是你親妹妹啊,你這樣做有沒有為她想過?”

“正是為她想,才一定不能讓顏如玉活著!”

“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分明就是自欺欺人,她自己都沒有介意,你操什麽心!你以為顏如玉死了,她就能成為另一個你嗎?難道為了你自己的目的,非要搞得人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嗎?如果換做是我,你能殺了我嗎?啊!”

玉瑾瞪大了眼,眼中滿是憤怒,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壓力,逼迫的讓人不敢直視。可秦秋依舊高擡著頭,絲毫不為所動,還在咄咄逼問,“你能嗎?你能殺了我,成就你的大業嗎?告訴我,你能嗎?”

“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?”

秦秋幽幽地嘆口氣,蹲下身體,仰視著她憔悴的面容,放輕了聲音說道,“你為她安排好了一生,她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?她也許比不得你,但也有自己的行事方式。何必要做仇者快,親者痛的事情,讓她恨你呢?”

秦秋抱住茗兒,轉身走了幾步,又停了下來,卻並沒有回頭,“我還記得父親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,他說他後悔當年錯嫁,以致今日骨肉分離,手足相殘,母女成仇,若有來世,寧不相識!你父親在天有靈,比不願意再看見手足相殘的悲劇。”

從來都對師傅的話言聽計從的師父居然發了這麽一大通脾氣,說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話,小惠摸摸頭發搖搖頭,低聲喊道,“師傅……”

“沒事,你抱睿兒回去吧。”

“哦,好。”

小惠走後,納蘭玉瑾擡頭看了眼將近中午的天空,碧空之中萬裏無雲,惠風和暢,夾著花香縈繞在四周。在心中默默說道:但願還不晚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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